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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化9旬老人坚守跨越海峡两岸的爱情44年

来源:娄底广播电视报 发布时间:2018-02-14
        邹庄仪当年出身新化富裕人家,被人尊称“富家千金”;他出身贫寒,被人称为“穷雅书生”。俩人婚后只过了八年的甜蜜时光,却各自苦守一方,年轻漂亮的女人在大陆遥思宝岛台湾的丈夫终生未嫁;官至空军中校的男人在台湾痴心眷念大陆的妻子从未再婚。她44年对丈夫的爱情坚守,只图日后团聚再相扶到老。然而,由于当时两岸关系冷至冰点,造成了女人44年真爱坚守竟成了空梦,守来的却是丈夫的骨灰和一颗真心思妻的灵魂。如今进入耄耋之年的她,在半个世纪的风雨中,演绎了一段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。近日,笔者得知线索,怀着崇敬的心去采访了她。
 
44年爱情坚守成空梦,守来丈夫骨灰泪长流
(一)
 
        1921年5月,邹庄仪出生在新化县洋溪镇一个叫鸟竹岩的小山村,其邹氏家族是当地富甲一方的名门望族,拥有田地40亩,雇佣长工数10人。邹庄仪的祖父有颗仁慈的心,常行善济困,对那些弱势群体时常给予救济,深受当地群众的拥戴。
 
        邹庄仪的父亲先于长沙明德中学读书,后考入黄埔六期学习,毕业后即投身北伐,数年后战死沙场,被追授为团长军衔,并由黄埔军校发给了一笔可观的抚恤金。父亲为国捐躯时,邹庄仪仅8岁。自此,邹母对她的这个独生女视若掌上明珠,娇生惯养。
 
        邹庄仪16岁时,在大外祖父的介绍下认识了大外祖父的学生杨理洲。杨理洲20岁,雄姿勃发,风流倜傥,在一所小学教书。他将小庄仪视为小妹妹。1937年10月一天,邹庄仪与杨理洲来到了学堂后面的一座小山上,两个年轻人相拥而坐谈论着他们以后美好的梦想,杨理洲看到心爱的人欲言又止,不由把自己贫寒的家庭状况告诉了邹庄仪。可邹庄仪笑着说;贫富与爱情是没有关系的,穷人的爱情里也只有公主和王子的角色。邹庄仪把家里带来的5枚银元当场交给了杨理洲,然后她面向蓝天,双手合十,许下誓言“今生今世我们永不分离。”望着温柔漂亮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未婚妻,杨理洲留下幸福的泪水。
 
        邹庄仪出嫁后,娘家给了她一笔很丰厚的嫁妆,乡亲们看见了,一个个惊讶咋舌:“这是一个官家小姐硬要往穷窝里钻,念的到底是哪门子经?”对于婆家的贫穷和乡亲们的议论,邹庄仪一点也不在乎,她常对乡亲们说“我爱的是理洲的人品好,思想进步!”
 
        度过蜜月后,邹庄仪怕母亲孤单,又加之是母亲的独生女对母亲的依赖性极强,因此,婚后又回到洋溪街上随母亲生活,杨理洲则在每周末回到他们母女身边。这种时断时续的婚姻生活反而使他们情愈深,每次重逢便是一次新的洞房新婚。但这种良辰美景不长久,两年后,正当邹庄仪有了身孕时,精明能干的邹母驾鹤西去,邹家一落千丈,她只有回到杨家随夫成家立业。杨家住房紧缺,他们只能挤居在小屋里,从此,邹庄仪换下了“娇小姐”的女儿妆,与丈夫同心同力勤俭持家,物质上的清贫,并不能湮灭他们爱情生活上的富有。
 
 
邹庄仪老人和她丈夫年轻时的唯一一张合影
(二)
 
        七年恩爱时光,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。这时候,邹庄仪从娘家带的嫁妆早已变卖完,生活日益艰难。又加上杨理洲生性刚强、正直,因而招致当地富豪之家的排挤打击。在这种情况下,杨理洲无心留守本地,意欲远离故土,另谋他业。适逢邹庄仪二叔、四叔从外地回家省亲,答应为杨理洲在芷江谋一职业。
 
        1945年农历二月十五日是中国的传统的花烛夜,杨理洲夫妇相拥而抱,久久才挥泪作别。一个月后,日寇侵犯洋溪,这时的邹庄仪正怀着第三胎,只得挺着大肚子带着公公,拖着一对幼儿逃进深山投亲避难。虽不见一兵一卒在眼前,但思念远方丈夫的离情别绪牵扯着她日夜不宁魂不守舍,总是伫立阶前,盼着丈夫归来。一天夜幕时分,邹庄仪倚门远望时,看见一个人拄着拐棍一步一步地挨上山来,果然是杨理洲回来了!当他得悉家乡正遭兵患的消息后,极度挂念着妻儿的杨理洲,居然三天三夜日夜兼程从芷江步行回家!
 
        1946年,抗战胜利了,杨理洲又选择了农历二月十五日花烛日意欲再度谋职。天未亮,邹庄仪即起床为杨理洲煮好了早饭,轻轻走到他床前,含泪说:“我实在不忍心离开你啊!赚够了建房的钱我立即回家!”却不料此是永别!其实,邹庄仪还只有25岁,从此长夜漫漫思念自己心爱的丈夫。
 
        杨理洲与几个同乡到达南京后,一时找不到事做,旅资告罄。邹庄仪得信后,立即卖掉了4只皮箱将钱汇去,又嘱他将藏在他棉被里的金戒指卖掉以过难关。一个月后,杨理洲终于谋职于国民党教育部。1949年底,杨理洲随国军迁往台湾,六十年代两岸关系冷至冰点,从此海峡两岸断书信,生死两茫然,空有泪千行!思念丈夫之心日益浓烈。
 
笔者(右)和老人合影
(三)
 
        岁月无情,思念无限。从1950年起,年轻漂亮的邹庄仪由青年熬到了中年,始终坚守与理洲的爱情,始终照顾着家中的公爹,始终认为丈夫会回到自己的身边。在抚育三个儿女的同时,她只好含悲忍泪艰难度日。直到1951年9月,她被新化县文教局领导推荐,当了一名教师。虽然微薄的工资难以养活一家三代五口人,但邹庄仪也满足了,只是在半夜时心似游魂无心入睡,只有在为学生批改作业,直到心疲力竭时才倒床入睡。
 
        邹庄仪正如她的名,仪表庄重,秀丽温柔,因而曾引得许多男人对她心生钦慕,意欲与她结缘。但她的心里除了杨理洲外再也容不下第二个男人。她要等着他的丈夫平安归来,哪怕是等到死也无怨无悔!
 
        在“文革”期间邹庄仪因身份特殊被划为“黑五类”,尽管她谨小慎微,但还是逃不脱不公正待遇,特别是深夜之际更是思念在台湾的丈夫。1971年,邹庄仪赡养了22年的公爹在念子的遗憾中去世。但老人在临死时,说出一句发自内心的话:“庄仪你真是一个孝媳妇!”
 
        七十年代末期,海峡两岸开始解冻。1975年年底,邹庄仪在菜园里摘菜,邮递员老王的声音传进了邹庄仪的耳朵里:“庄仪,你的信!”邹庄仪兴奋地跑到邮递员的面前,接过信一看,高兴得手舞足蹈,那是丈夫的信。拆开信封,丈夫那饱含真情的话语从纸上“滑”了出来:“我虽然命运坎坷,却有幸娶了你,不管世事多变,惟有真情不变;不管我职位有多高,我心中永远没有她人,如今,你我又能在书信中互诉离情,这种情景多么美妙,这种心情多么快乐!”读着丈夫的信,邹庄仪的眼泪哗哗直下,嘴里喃喃自语:“理洲啊,你快点回来吧!”
 
        尤使邹庄仪感动的是,杨理洲在台数十年官至空军中校,富贵荣华,却和她一样至今未婚。这种共守,无须海誓山盟,亦无须他人作证,那是他和她心灵相通的一种默契与共鸣。
 
        邹庄仪在深思丈夫的岁月中,无情的打击再次降临。1976年底,她的二儿子为生产队上屋拣瓦时,因房梁腐朽而跌落活活摔死,老年失子,何其悲痛!祸不单行,1978年10月,邹庄仪在愁肠百结中又得悉丈夫已客死他乡,两年前晴朗的天空猝然间在她的面前降下黑幕!
 
        1990年,邹庄仪通过在台多位亲友的帮助,终于将丈夫的骨灰接回家。那一夜,她抱着丈夫的骨灰在怀里眼睁睁看着东方发亮,诉不尽的离情别恨只能归结于一句话:“理洲,你回来了,从此,我们再也不分开了!这一回,我们真的是永远不再分开了!”当她从丈夫生前的日记中看到“目前国际形势已有渐变的迹象,即使我可能回不到大陆,但台湾与大陆归于统一是必然的!”的文字时,她又叹息丈夫命苦,等不到这一天。她深知,丈夫就是死了也要魂归故里,和他的庄仪生不能同枕死也要同穴。
 
        1992年,邹庄仪以丈夫的名义捐出丈夫遗留给她的一笔美金,在本地修造了一座小桥,以利行人来往方便,取名“思乡桥”,以为永志。
 
        “无情不似多情苦,只有情深意难忘。愿为梁祝化蝴蝶,来生起舞再成双。”这是邹庄仪老人写的一首思念丈夫的诗。记者问邹庄仪老人:“你丈夫的骨灰为何现在还不下葬?”邹庄仪老人对笔者说:“我想方设法的把丈夫的骨灰从台湾运回新化。20多年从未下葬,就是我要把原来未曾陪伴夫君的时光补回来,一直到我驾鹤西去的那一天,那时我们俩再合葬一墓,让两个思念一生的灵魂永远相守。”
 
        两岸隔离牛女恨,一朝合葬董仙魂。采访结束时,笔者衷心祈祷老人,梦想成真,两心化蝶,双宿双飞······(彭剑锋 欧阳秋丹)